九两金第47章 大铁炉
腊月已是三藩市一年之中最为湿冷的季节。
北滩这片一马平川的捕鲸厂更是首当其冲地承受着太平洋上席卷而来的寒风与浓雾。
连日的阴雨使得简陋的木板房内外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
地上是永远泥泞的滩涂海面上是终日不散的白茫茫的浓雾。
太阳也吝啬得很偶尔有几日才肯出来。
新建的木板房虽然紧密却依旧难以完全抵挡这浸骨的寒意。
夜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因旧伤复发而压抑的呻吟挥之不去。
陈九裹紧了羊毛外套他站在新落成的议事堂二楼凭窗远眺。
“阿九” 梁伯背着手走上了二楼寻他“莫里斯那几个鬼佬今朝又在西边那空地上叮叮当当地敲打说是萨城运回来的那个大铁炉子就快整好这东西真能煲得到热水俾大家冲澡?” 陈九知道梁伯口中的“铁炉子”指的是那几台从萨克拉门托铁路工厂废弃仓库里拆回来的大型船用蒸汽锅炉。
他之前还闹出过“西洋炼丹炉”的笑话听见梁伯这么说不免有些唏嘘。
当初运回来时不少人都新鲜瞧了几天没看见有什么特殊的又都该干啥干啥。
莫里斯那个白发苍苍、曾是轮船工程师的鬼佬带着他那些个同样是白人技工的伙计日日擦拭研究说这“大家伙”能派上大用场。
陈九托何文增和傅列秘去诚恳谈过并没有限制他们自由的意思只要用心做工该给的钱一蚊不少。
有了傅列秘从中劝说总算是把人安抚了下来。
“就快得啦?!”陈九的眉峰微微一挑。
在古巴甘蔗园兄弟们在烈日下劳作汗水混着泥土身上那股酸臭味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受伤了也只能用冷水胡乱冲洗伤口发炎溃烂是常有的事。
若真能在这异国他乡洗上一个热腾腾的澡对饱经风霜的众人而言不亚于天降甘霖。
“只是”梁伯嘬了口烟锅吐出个浑浊的烟圈“这东西睇落咁矜贵烧起上嚟柴炭使费肯定唔嘢少。
” 陈九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账册。
账册是林怀舟一手整理的每一笔开销都用娟秀的小楷记录得清清楚楚旁边还标注了总目和一些关键的支出。
这段时日陈九一有空便拉着刘景仁和何文增请教英文。
他深知在这片鬼佬的土地上不懂洋文便是睁眼瞎。
起初他只是拿着艾琳留下那本《英国文语凡例传》的抄本死记硬背。
那拗口的单词和古怪的语法让他一个使惯了渔网砍刀的粗人头疼不已。
他便学着小孩子描红的法子用炭笔在纸上一遍遍地抄写常用的字眼旁边注上汉字揣在怀里有空便掏出来念叨。
“Wa-ter… water…” 他会指着海湾对着小哑巴陈安和陈丁香重复两个孩子便也跟着他咿咿呀呀。
后来何文增见他学得吃力便主动提出每日抽出半个时辰教他。
这位耶鲁毕业的先生的教法比书本生动许多他会指着渔寮里的事物将英文单词与实物对应起来。
“This is a boat a fishing boat.” 何文增会指着张阿彬停泊在码头的渔船耐心地纠正陈九的发音。
陈九学得极认真他将每一个新学的单词都记在随身的小本子上夜里油灯下当整个渔寮都沉入梦乡他还在一遍遍地默写、诵读。
有时遇到莫里斯他也会鼓起勇气用蹩脚的英文与他们交流。
“Mr. Morris this… boiler… good?” 他指着那台巨大的蒸汽锅炉努力地比划着。
莫里斯那布满油污的老脸会笑成一朵菊花然后用更慢的语速夹杂着手势向他解释锅炉的原理。
这种磕磕绊绊的交流虽然缓慢却也让陈九对这些“洋玩意儿”的认知以及他的口语和胆气都有了实实在在的进步。
“走去睇睇。
” 陈九放下手里的事带着梁伯和闻讯赶来的阿炳叔去喊了何文增一同走向渔寮西侧那片早已被清理出来的空地。
莫里斯和他的伙计们果然正围着那台蒸汽锅炉忙碌。
锅炉的外壳已被擦拭得黝黑发亮原本锈蚀的管道也被一一更换连接处用厚实的麻布缠绕再涂上黑色的焦油。
锅炉旁一座约莫四五十平米的宽大木板房已经拔地而起只剩下屋顶的油布尚未铺设。
十几个华人木匠在阿炳叔的指挥下正叮叮当当地敲打着。
“陈先生!” 莫里斯见到陈九兴奋地挥舞着手中的扳手在这挣的钱是萨克拉门托的几倍见没有生命危险他高兴了不少。
“瞧这‘钢铁巨兽’就快能为您效劳了!” 他指着锅炉开始详细解释他的改造方案:“这台锅炉原是为一艘小型内河明轮船提供动力的马力强劲。
我检查过了炉膛和主要的火管都还算完好只是有些积垢和锈蚀我们已经清理干净了。
关键是安全我重新校准了压力表更换了两个新的安全阀确保它不会像那些劣质的陆地锅炉一样动不动就‘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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