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两金第12章 保重
火光在萨克拉门托工业区的黑夜中骤然升腾如同一头饥渴的野兽贪婪地舔舐着砖木结构的办公楼。
留守的华工们沉默而高效他们提着煤油桶将黏稠的液体泼洒在每一处角落。
文件柜、木质楼梯、窗帘甚至那些雕花的办公桌。
煤油的气味刺鼻而浓烈混合着尚未散尽的黑火药味在空气中织成一张窒息的大网。
“泼匀些莫留死角。
”陈桂新的部下带队收尾太平军老卒佝偻着背手指关节因常年握镐而变形此刻却稳稳攥着火把。
无数个日夜在铁路奋战曾因来自同乡的工友死亡而愤怒也曾数次因为克扣薪金或者因为同乡拿不到抚恤而忍让最终都化作了手里沉默的动作。
多少次午夜梦回被咸水惊醒从未想过能有一天冲进铁路公司总部做下这样的大事。
烧吧! 烧光一切! 沉默着干活的华工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他们的影子被火光投射在墙上那些弯曲的脊背曾扛起无数根铁轨和枕木此刻却因复仇的亢奋微微发颤。
火把的光晕里一个华工瞥见墙上挂着的铁路公司合影穿西装的白人绅士们站在崭新的火车头前微笑。
他啐了一口火把直接捅进相框火焰瞬间吞噬了那些兴奋傲慢的面孔。
与此同时工厂区的各个车间已被分散的华工包围。
他们很多人之前还曾在这里工作。
这里是萨克拉门托最大的工业区包括材料储存、火车维修、机车车间和新造火车的建筑。
木制车间、圆筒车库、车厂、机车厂、黑铁厂和油漆厂占地庞大各司其职。
华工们三人一组将仓库里找来的油罐煤油直接倾倒在机床、原料堆和成品货架上。
有人甚至撬开了润滑油桶让黏稠的油脂顺着沟槽流淌形成一条条燃烧的毒蛇。
“烧干净这些吃人机器!” 爆破队的阿炳嘶吼着将火把掷向倒满煤油的油漆桶。
火焰轰然窜起热浪掀翻了他的破帽子露出额头上之前爆炸留下的旧疤。
他的瞳孔里跳动着橙红色的火苗仿佛要将这些年挨过的拳脚、克扣的工钱、死去的同伴统统烧成灰烬。
油漆厂最先引起大火温度上升后原料堆的亚麻籽油和松节油开始发威火焰冲天而起吞噬了整个作业区开始向四周蔓延。
浓烟从每一个通风口喷涌而出在夜空中飘散。
———————————— 陈九的鞋底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一枚掉落的银鹰洋随着他奔跑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捡起来看了看硬币背面的天平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顺手弹进了工棚区内。
这个钱在他老家也是硬通货通过贸易大量输入因为高含银量以至于短时间内就成了清廷所有流通银币中的值钱货色。
之前在新会老家他从未拥有过一枚今夜却是成车的拉。
突然“暴富”没有让他激动亢奋却只有无尽的失落。
如果暴力就能获取财富那他阿爸、他的叔伯爷兄、陈家祠堂读的书、那些口传身教的道理又在何处? 儿时的浪头比人还高阿爸总说只要肯搏命大海自会赏口饭吃。
而今夜这满车银光却是从炸药和人血里淘洗出来的。
那些趁夜出海、日日打渔不敢休息、忍饥挨饿的日子又算什么? 他知道这样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阿公曾说“天地之间有杆秤”可如今这秤砣上坠着的又是谁的血肉和尊严? 金库爆炸的声响仿佛还在耳畔此刻他却站在爱尔兰工棚区的铁丝网外听着里面沸反盈天的骚动。
里面是紧挨着的两到三层的木框架建筑跟他们捕鲸厂的松木小屋很像木条板拼成的工棚宿舍。
夜风裹挟着威士忌的酸臭和汗液发酵的膻味扑面而来他眯起眼睛看到铁丝网上挂着几缕破布那像是被爱尔兰人撕碎的华工衣衫。
“怀特队长呢!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哪来的声音?” “发生什么了!” 突然一个满脸雀斑的爱尔兰壮汉挤到人群最前方他的工装裤松松垮垮地提在腰上披着外套露着乱糟糟的胸毛。
伪装成守卫的华工们攥紧了步枪。
排头兵的枪托上还沾着鬼佬的血浆此刻正缓缓凝固成暗褐色。
他们戴着从尸体上扒下来的制服帽阴影遮住了眼睛但遮不住紧绷的下颌线条。
“让开!我要见怀特!” “我说让开!” 红发壮汉突然冲出人群。
他粗糙的手掌拍在一个汉子胸前时突然僵住了。
他看到了愤恨的眼神还有人群后面没戴帽子的黄皮肤。
上个月惩罚罢工时他亲手用棍子打翻了十几个这样的黄皮猴子的脸。
“黄皮猴…..” 咆哮还未完全出口陈九的枪就响了。
子弹精准地击碎红毛的膝盖骨。
自己的枪法还是这么烂啊明明想打脑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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